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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蛀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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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只求速死
作者:
醉剑书生
本章字数:
8296
更新时间:
2025-06-29

“王爷,至少垫着这个吧,地上凉。”

裕王看了一眼软垫,摇头拒绝。

“不必。”

吕芳无奈,只得站在一旁陪着。

夜越来越深,露水打湿了裕王的衣袍,他的膝盖已经麻木,但依然纹丝不动。

宫门内,嘉靖皇帝盘坐在八卦台上,双目微闭。

吕芳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中捧着两份文书。

“皇上。”

吕芳低声禀报。

“王爷还在外面跪着。”

嘉靖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问。

“多久了?”

“已经两个时辰了。”

吕芳回答,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

“王爷坚持要见您,说事关国本。”

嘉靖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他为何而来?”

吕芳躬身。

“老奴不敢妄加揣测。不过...”

他递上手中的文书。

“这是孙应鳌的《与朱学士论变法书》和《千人教习疏》,请皇上过目。”

嘉靖接过文书,却没有立即查看。

“外面那些人,都怎么说?”

吕芳斟酌着词句。

“朝中大臣多对变法颇有微词,尤其是...朱学士提出的那些措施。”

“哼。”

嘉靖冷笑一声。

“朕的儿子,倒是学会替朕操心了。”

“陛下...”

吕芳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压得极低。

“孙应鳌那篇文章,老奴已经看过了。”

嘉靖眼皮未抬。

“念。”

吕芳咽了口唾沫,从袖中抽出一卷宣纸。

“朱翊钧行耕战之法,违背祖宗成宪,致使皇天不佑,社稷不灵...”他偷眼瞧了瞧嘉靖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

“此乃逆天而行,必遭天谴...”

“够了!”

嘉靖猛地睁开眼,拂尘”啪”地打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朕修道六十载,尚不敢妄言天意,他孙应鳌算什么东西!”

吕芳慌忙跪下。

“陛下息怒!老奴也觉得此文胡言乱语,竟敢妄议天意...”

嘉靖一把夺过那卷纸,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理学?呵!朕看他连理学的门都没摸到!”

他猛地将纸揉成一团掷在地上。

“严嵩的走狗,自然要吠尧!”

纸团滚到吕芳膝前,他不敢去捡,只将额头贴在地上。

“陛下明鉴。这等毒舌之人,若在先帝朝,早该杖毙了。”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铜鹤香炉中青烟袅袅。

嘉靖站起身,道袍下摆在风中微微飘动。

他走到窗前,望着宫墙外阴沉的天色。

“恶人太多,打不完啊...”

嘉靖的声音忽然疲惫下来。

“不过,也是时候收尾了。”

吕芳心头一跳,悄悄抬眼。

“陛下的意思是...”

“朱翊钧这段时间,够苦了。”

嘉靖背对着他,声音低沉。

“朕该去见见他,陪他说说话。”

吕芳眼眶一热。

他明白皇帝的心思。

如今庶民也有人发声了,严党再不能一手遮天。

皇上需要平衡各方,不能再让百姓吃亏。

那些闹事的乱民已经伏诛,事态没有扩大,皇上为子民说几句话,合情合理。

“老奴这就去安排。”

吕芳叩首,声音哽咽。

“只是...这样一来,朱翊钧的变法...”

嘉靖猛地转身,眼中寒光一闪。

“你以为朕愿意?”

他声音陡然提高。

“可那些谋反的指控,死的死,逃的逃,如何查证?张贵临死前咬出那么多人,现在死无对证!”

吕芳浑身一颤,额头再次贴地。

“老奴失言。”

嘉靖长叹一声,疲惫地坐回蒲团。

“朕只能与严嵩、高拱谈和。代价...”

他顿了顿,声音几不可闻。

“就是朱翊钧的前程。”

一滴老泪砸在金砖地上。

吕芳是穷苦出身,对朱翊钧的变法打心底里佩服。可这世道...他咬紧牙关,不让呜咽出声。

“裕王还在外面?”

嘉靖突然问道。

吕芳擦了擦眼角。

“回陛下,裕王殿下已在殿外跪了一个多时辰,纹丝不动。”

嘉靖冷笑。

“倒是难得有毅力。”

他拿起案上的奏折,又重重摔下。

“可有什么用?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吕芳不敢接话。宫中私生子的传言他有所耳闻,此刻更不敢多嘴。

嘉靖的失望从未如此明显。

裕王总是先想自己,没有大局观。

而朱翊钧这样的奇才,却被天下缙绅围攻,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让他回去吧。”

嘉靖疲惫地挥手。

“朕...不想见他。”

吕芳躬身退出大殿。

殿外,裕王朱载坖跪在汉白玉阶上,背脊挺得笔直。

雪花落在他肩头,已经积了薄薄一层。

“殿下...”

吕芳轻声道。

“陛下让您回去。”

裕王抬头,眼中布满血丝。

“父皇还是不肯见我?”

吕芳不忍直视那双眼睛。

“陛下...心情不佳。”

裕王苦笑,扶着膝盖艰难起身。

“我明白了。”

他望向紧闭的殿门,声音沙哑。

“请转告父皇,儿臣...不会放弃。”

吕芳望着裕王蹒跚离去的背影,心中酸楚更甚。

他回到殿内,见嘉靖仍坐在八卦台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屋顶的藻井。

“他走了?”

嘉靖问。

“回陛下,裕王殿下说...他不会放弃。”

嘉靖嗤笑一声。

“不放弃?他拿什么不放弃?”

手指无意识地着拂尘柄。

“传旨,让朱翊钧明日入宫见朕。”

吕芳心头一紧。

“陛下是要...”

“朕累了。”

嘉靖闭上眼睛。

“这盘棋,该结束了。”

高拱府邸,夜雪无声。书房内炭火正旺,却驱不散主人眉间的阴郁。

高拱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覆雪的假山。

“老师。”

身后传来恭敬的声音。

“裕王已经离开玉熙宫了。”

高拱没有回头。

“跪了多久?”

“将近两个时辰。”

“呵。”

高拱冷笑。

“倒是比他爹有骨气。”

门生赵贞吉低声道。

“据宫里的眼线说,皇上见了吕芳后,情绪激动,还提到了...孙应鳌的文章。”

高拱眼中精光一闪。

“孙应鳌?好,很好。”

他转身走向书案。

“那篇文章写得妙,正戳中皇上痛处。”

赵贞吉犹豫道。

“可皇上似乎...很生气。”

“生气就对了。”

高拱抚掌大笑。

“皇上越生气,越说明我们打中了要害!”

他忽然压低声音。

“朱翊钧那边有什么动静?”

“闭门不出,据说病了。”

“病?”

高拱眯起眼睛。

“是心病吧!”

他拿起案上一封密信。

“严嵩那边怎么说?”

赵贞吉凑近几步。

“严阁老暗示,只要皇上肯放弃变法,他们可以...放过朱翊钧。”

高拱将密信凑到烛火上,看着火舌吞噬纸页。

“老狐狸,想得倒美。”

火光映照下,他的脸忽明忽暗。

“告诉严嵩,我要朱翊钧永远离开京城。”

“这...”

赵贞吉迟疑。

“皇上会答应吗?”

高拱眼中带着狠厉。

“由不得他不答应。”

他指向窗外。

“你看这大明的天,是时候变了。”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庭院中的足迹。

高拱站在窗前,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站在文渊阁指点江山的模样。

严嵩?徐阶?张居正?不过都是踏脚石罢了。

“裕王长跪玉熙宫...”

高拱喃喃自语。

“这场风波,该结束了。”

他转身面对一众门生。

“你们说,下一步该怎么走?”

门生们面面相觑。

“恩师。”

吴兑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

“孙应鳌的文章已经传遍京城,裕王又在玉熙宫长跪不起,这风向......”

“风向?”

高拱冷笑一声,打断了吴兑的话。

“吴君泽,你何时变得这般畏首畏尾了?”

他端起茶盏,却不饮用,只是盯着杯中漂浮的茶叶。

“朱墨已经完了,但严家——绝不能让他们全身而退。”

卢煌立刻接话。

“恩师明鉴!我们查到严世蕃在城南给孙应鳌置办了一处三进宅院,还在咸同钱庄存了一千两银子,都是用的化名。”

“不止如此。”

杨宗气从袖中掏出一叠文书。

“百人山长疏是严年亲自操办的,那几个御史的收据都在这里。”

他说着,将文书恭敬地呈给高拱。

高拱接过文书,细细翻阅,嘴角渐渐浮现出冷笑。

书房内鸦雀无声,只听得见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好,很好。”

高拱合上文书,目光如炬。

“这些证据足以让严家喝一壶了。”

吴兑眉头紧锁。

“恩师,皇上对朱墨的变法态度已经明朗,我们这样针对严家,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高拱猛地放下茶盏,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吴兑,你今日怎么尽说些丧气话?”

卢煌立刻帮腔。

“君泽兄多虑了。恩师此举乃是为国除奸,皇上圣明,岂会看不明白?”

吴兑拱手道。

“恩师,学生只是担心,皇上若看出是我们从中运作,恐怕......”

“恐怕什么?”

高拱眯起眼睛。

“老夫问你,比起严嵩,老夫做首辅对皇上是不是更有利?”

“这......”

“严嵩霸朝二十年,敲骨吸髓,民不聊生。”

高拱站起身,负手踱步。

“老夫若上位,既不贪权,也不敛财,皇上为何不乐见其成?”

杨宗气连连点头。

“恩师所言极是。严嵩老贼把持朝政多年,皇上早该除之而后快。”

高拱满意地看了杨宗气一眼,继续道。

“过几日,老夫会把这些证据交给陆炳,让他转呈吕芳。皇上见了,自然明白老夫的苦心。”

吴兑心中暗叹,却不敢再言。

他注意到高拱给卢煌使了个眼色。

卢煌会意,转向吴兑。

“君泽兄,恩师一心为国,就算用了些手段,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总是瞻前顾后,如何能成大事?”

“我......”

吴兑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深深一揖。

“学生谨记恩师教诲。”

高拱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记住,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众人纷纷告退。吴兑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高拱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与此同时,东宫书房内,朱翊钧正与吕坤对坐。

“大人请看。

“吕坤从怀中取出几封泛黄的信笺。

“这是何心隐先生生前写给学生的信,里面详细记录了江南民情。”

朱翊钧接过信笺,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的粗糙。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仍能辨认。

“嘉靖二十五年,南直隶大旱,朝廷赈灾银两被严府家奴截留大半,百姓易子而食......”朱翊钧念到这里,声音微微发颤。

吕坤叹息道。

“大人,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严嵩执政二十年,天下缙绅要么依附严家,要么家破人亡。底层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朱翊钧继续往下看,眉头越皱越紧。

“董份家奴强占民田,反抗者被活活打死,官府不敢过问......这个董份,可是现任礼部尚书?”

“正是。”

吕坤点头。

“董份与严世蕃交好,在南浔一带横行无忌。

他的庄园占地千顷,家丁过百,俨然国中之国。”

朱翊钧拍案而起。

“岂有此理!朝廷命官,竟如此鱼肉百姓!”

吕坤连忙劝道。

“大人息怒。正因如此,何先生才极力主张变法。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何先生被严党诬陷,惨死狱中。”

吕坤眼中含泪。

“他最后一封信中说,天下庶民,十之七八已为契奴,此乃千古未有之变局......”

朱翊钧沉默良久,突然问道。

“吕先生,你说这些契奴,真的是自愿投献的吗?”

吕坤苦笑。

“大人明鉴。所谓自愿,不过是迫于无奈。百姓先是借了印子钱,利滚利还不上,就只能抵田抵屋,最后连自己都要卖身为奴。”

“那南浔的骚乱......”

“正是因为董家要收取高额投献费,百姓无力支付,才铤而走险。”

吕坤解释道。

“他们听说大人推行新政,可以改种桑苗谋生,却因身为契奴而无法参与,这才......”

朱翊钧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严嵩......董份......这些国之蛀虫!”

何心隐带着朱翊钧走了出去。

朱翊钧站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却感觉不到繁华的气息。

他望着街角蜷缩的乞丐,那瘦骨嶙峋的身体上只裹着几片破布,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这与他记忆中大明盛世的景象相去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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