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从回忆里抽身,满眼含泪,看着在她面前的任月,仿佛透过她看向了年少时的那位知已,“我不知道你没到固城,我也不知道你被送进了皇宫,我......我连当年那些事都是好久好久后才知道...我...我还没有跟你一起畅游天下...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任月看着失态的顾怜,听着那些她不知道的过往,一时失语。她攥着她母亲给的护心玉,想起当年她母亲临死之前的嘱咐,“月儿...希望这玉...能护你一生...它...是母亲最重要的宝物...如果有一天...你看见一样的玉...就说...我不怪她...”“我的月儿啊...一定要平安啊...”
任月低头看着玉,低低得出声,“她说,她不怪你...”顾怜闻言早已是泪流满面,“她不怪我,她怎么能不怪我,我...是我!是我!是我害了她啊!哈哈...她不怪我...她怎么可以不怪我!啊...”顾怜崩溃痛哭,引得那边苏无几人都看了过来。顾怜在地,小心翼翼得问道:“她...走的安详吗?”
任月摇头,母亲去世的场景虽已多年,却每每回想都让她心痛如绞,她扶着心口,艰难开口,“她死前很痛苦,每每总会抓破自已的掌心,却从不在我面前痛呼...只常常会跟我嘱咐一些事,我...我那时只以为是病痛在折磨她,就贴心的躲出去,想让她不再顾及我,可以正大光明得痛呼...可此后多年,我总是后悔自已当时是如此的弱小,弱小到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她死的那天,天气真好啊...她好像不痛了,还说带我去采花...”任月似乎陷在回忆里,脸上笑着,可眼里却止不住盈满泪光,“她走时面如桃花,脸带笑意,似是回到了她最爱的地方...她说...‘你们终于来接我啦’.....”
顾怜本是伏地不起静静听着,可听到婉娘死前的情景,她突然伸手抓住了任月的袖子,“你说她面如桃花!”任月看着她,眼里复杂万分,“是的!面如桃花...我娘死后两年,有另一位长辈死时也是如此...我后来在宫里找遍了,都没有找到这样子的毒药。”任月说这话时,蒋臣握剑的手紧了一紧。
任月担心得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此后多年,我一直在寻找,可到如今也只探查到一点头绪。”顾怜此时如幽魂般出声,“春里醉...”任月面无表情得看着她,“对!顾家用来控制死士的春里醉!”顾怜抬头看着任月,满目惊慌,“不可能!不可能!我当年明明给她送了解药!我...我跟她说等我接她!我以为她是病死的!”
任月看着她并不言语,顾怜撑着树站起来,她对着任月躬身俯首,“请你...求你给我一日,我必给你一个交代!”任月静静看着她,脸上无悲无喜,只吐出一个字,“好!”
城主府地牢,顾怜这些年已经越来越少来这了。当年杀那老头太着急了些,他手里一些隐蔽的人手没来及掌握,这么些年只好从当初的那群老顽固手里一点点的挖。前几年挖的差不多了,她就很少再来招呼这群当年为虎作伥的“叔叔伯伯”们。今日她乍闻当年之事,心情极差,只好来找这些人再好好“聊聊天”。
顾怜此时坐在了一处尚算干净的地方,端着杯茶慢慢喝着。面前的三间牢房里,三三两两得待着几个蓬头垢面,四肢扭曲的人形物品。“许伯,梅叔,许久不见,两位身体可康健啊。”顾怜慢悠悠得开口,被叫到的两个还没什么反应,其他的倒是开始躁动了,嘴里咒骂着说她不得好死之类的,然后顾影就把手边壶里的热茶扔了过去,瞬间一片哀嚎声。顾怜皱眉,“太吵了,咱们换个地方聊吧。”说完就示意手下人将那两个“许伯”“梅叔”押出来。
顾怜在地牢的刑房里,许伯梅叔被踢得跪在了她面前。“两位,我今日心情极差,耐心不好,我们都干脆点,省的给我机会动手啊!”许伯梅叔终于带了点怒色,似乎想挣扎着起来,却被死死压住。顾怜上前踩着其中一个的脑袋,狠狠碾着,“你们怎么这么不听话呢!我说了我心情很差!问什么说什么!想死也直接说!成全你们!”
顾怜说完又走了回去坐下,“现在能好好说了。当年我带回府的姑娘,后来怎么会被送进宫的!当初我就问过,你们说老头子半路截下来送去了皇宫,意图用来牵制我的。今日我再问一遍!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说!”
那两人已被关押数年,早已没了锐气,今日听她问起旧事,便不敢再隐瞒,甚至是存了点想看她疯狂的样子,将一切和盘托出。
当年顾家其实是皇家的暗卫爪牙,消息遍布天下,专门为皇家做着些见不得人的脏事臭事!婉娘同顾怜一起被抓,当年的顾城主理所当然会去查她的来历,一查果然查出了东西。穆婉娘出自上京城,乃是辅国一品护国侯穆尚武嫡长女,因流民暴乱流亡到常胜城,后被一群见财起意的强盗,当成了普通富户之女被卖到风月城。这是明面上的消息,顾家暗卫私底下还查到了些其他的,那群强盗里有一个人是被收买的,所以穆婉娘不是意外被拐,是他上头给的任务,就是为了把她卖到风月场所,至于背后之人是谁却无法探查了。她碰上顾怜纯属意外,穆婉娘不知如何逃脱又碰上了顾怜,被顾家亲卫一并带回。
顾城主看到穆婉娘的消息后,就起了利用的心思。这几日他将这逆女抓回来,便是为了与人联姻。这逆女是他明面上唯一的女儿,与世家联姻非她不可。既然这逆女如此在乎这穆婉娘,那用来跟逆女做个交易也是不错的。可一品护国侯的嫡女,也不能这么放过。于是,他私下见了穆婉娘,道破了她的身份,喂了一份毒药,让她去皇宫做了传递消息的暗卫。不然就将她交给黎国帝王,再大义灭亲上报顾怜意图谋反,与她密谋企图引辅国大军过黄江。
婉娘当年在书房被威胁时,许伯就随侍在侧,他说婉娘当年就问了顾城主一句话,“顾怜不是你女儿吗?”顾城主大笑,“我有很多女儿,活着的有用的才是我女儿,死了的可以是任何人。你也可以是我女儿啊...哈哈哈。”
婉娘在顾怜送别时,已经预见了自已的未来。她知道她回不了家了,也知道她见不到她们畅想的天地了。她不想做引起战争的罪人,也不想做逼死顾怜的那把刀,家国和朋友都是她所珍爱的,所以她坦然接受命运。那马车被一路送进了黎国皇宫,她成了黎国皇宫中一名毫不起眼的宫女——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