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但是我觉得我不配”

然而，许妮的泪水并没有因此而止住，反而哭得更凶了。万平生见状，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她，将她的身体牢牢地扣在自已的怀里。他侧过头，用鼻尖轻轻蹭着许妮耳边的碎发，用这种方式来传达自已的关怀和安慰。

刘清离世后的几个月里，许娜开始有意无意地渐渐疏离了段晨光。她察觉到了段晨光对自已情感上的微妙变化，那种从朋友到超出友谊界限的苗头让她感到不安。尽管她理解段晨光在经历家庭变故后的情感需求，但她也清楚地认识到自已并不能成为他情感的寄托。于是，在给予他必要的安慰和支持的同时，许娜开始刻意保持一定的距离，避免与他有过多接触。

转眼间，冬天来临，院子里拉蜂窝煤的工作成了每年必做的“大工程”。这个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万平生和段晨光的肩上。两人一前一后，骑着装满蜂窝煤的三轮车，在胡同里穿梭，你追我赶，场面既热闹又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你俩慢点骑，一会车翻了，一车蜂窝煤就全浪费了。”街坊邻居中的一位大爷看见他们如此激烈的骑车方式，忍不住扯着嗓子喊道，脸上满是担忧。

“得嘞，大爷，要是真没煤了，我晚上就去您家偷两块。”万平生回头朝大爷一笑，调侃道。

段晨光紧随其后，也接上话茬：“对啊，大爷，要是一不小心撒了一地，我们就直接堆您家里去，到时候您可得给我们摇煤球啊，哈哈哈。”

“这俩臭小子！”大爷看着这两个活泼的年轻人，无奈地摇摇头，但脸上却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在家门口，许妮一听到刹车声就迅速跑了出来，准备帮忙搬运刚刚运到的蜂窝煤。她热情地对着也想出来的方茜说：“姨，您刚下班，回去歇着吧，别跟着忙活了。楠楠正找旧衣服准备搬煤呢，我们几个很快就能搬完。”

两人正说着，目光不约而同地被三轮车旁的万平生和段晨光吸引。他们两人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胡同口的方向，显然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许妮好奇地顺着他们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一辆与这条老街风格不太相符的小轿车停在路边。从车上缓缓走下的是许娜，而车内的人并没有下车，只是隔着车窗玻璃与许娜挥手告别。这一幕，虽然距离不近，但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受到那份依依不舍的情侣间的离别氛围。

万平生见状，轻轻地踢了段晨光一脚，示意他别愣着，同时自已双手已经抱起了两摞蜂窝煤，朝三轮车努了努嘴：“赶紧往里搬，别发呆了。”段晨光这才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扭过头开始忙碌地搬运煤块。

许妮则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样，转身对刚走出屋门的许楠叮嘱道：“你搬的时候要小心点啊，别掉地上了。”许楠笑着应承下来，而万平生则已经抱着新的一摞煤块走了过来，幽默地说：“放心，碎了就算你平生哥的。”

段晨光在放下第一波煤后也急忙走了出来，此时许娜正缓缓走近他们，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平生，光子，又辛苦你俩了啊。”她先是对着万平生和段晨光表示感谢，随后又将目光转向方茜，笑容更加深了些，“姨，您就别跟着忙活了，让他们搬就行。”说完，许娜依然面带微笑地走进了院子。

许妮看着姐姐许娜的背影，心中总觉得有些别扭。她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她偷偷瞄了一眼身边方茜那张笑容略显僵硬的脸庞，两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对视了一眼，然后又默默地移开了视线。许妮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担忧，她忍不住再次朝胡同口望去，但那里已经空空如也，那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小轿车早已不见踪影。

许妮始终没有开口问许娜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她既想知道那个男人的身份，又害怕听到自已不想听到的答案。在她心中，许娜找男朋友本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今天见到的那个男人显然非同一般，这让她既担心姐姐被骗，又害怕姐姐一旦嫁人就会离开这个家，像段国庆那样一去不复返。

傍晚许妮心中烦闷，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最终决定出门散散心。她漫无目的地溜达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东头的小面馆。透过窗户，她看见万平生和段晨光正坐在里面，一人手里拿着一瓶啤酒，桌上还摆着两盘的凉菜。这场景仿佛有着某种魔力，吸引着许妮推门而入。

她一屁股坐在了万平生旁边，没有丝毫犹豫，伸手就要抢过万平生手中的啤酒瓶。万平生见状，连忙将酒瓶夺了回来，一脸无奈地说：“哎哎哎，祖宗，这是啤酒，你不能这么喝。”说着，他转头对老板喊道：“帮我来瓶汽水。”老板应声而去，万平生则递给许妮一副新筷子，示意她先吃点东西。

许妮接过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嚼着，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来宣泄内心的情绪。汽水上来后，她猛地喝了一口，随后打了个嗝，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还想不想当我姐夫呀？”这句话直接而尖锐，显然是对着段晨光问的。

段晨光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措手不及，他张着嘴呆愣地看着对面两个直视他的人——许妮和万平生。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尴尬地笑了笑，说：“我想，但是我觉得我不配。她现在越来越像天上的嫦娥，美丽而遥不可及；我就越来越像那贬到人间的猪八戒，虽然心怀爱慕，却自知配不上她。”

话说完后，三个人都没有笑，反而都阴沉着脸。万平生沉默不语，他理解段晨光的感受，也深知这份情感的苦涩与无奈。许妮则更是心情复杂，她既为段晨光的深情所动容，又为他的自卑感到心疼。

自从方茜目睹了许娜与那位有钱人的接触后，她的心里便像敲起了鼓点，忐忑不安。她害怕的是，随着许妮渐渐长大，也会像她姐姐许娜那样，眼界变高，看不上这个院子里的小伙子们，甚至可能离开这个院子，去追求更广阔的世界。这份担忧如同一颗种子，在方茜的心田里悄悄生根发芽，让她难以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