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暂时将甜羹搁在一旁,道了声:“多谢。”
柳姨娘娇俏地一笑,嗔道:“你这孩子干嘛跟我这么客气,一盏甜羹而已,不值得谢。”
柳姨娘生得又娇又美,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这掩嘴一笑,还是有几分少女姿态。
许知意敛了神色,将亲笔所画的那幅拂尘图放在柳姨娘面前。
还没开口,柳姨娘就咯咯笑道:“我又不当道士,你怎么给我看拂尘图呢?”
许知意眸光瞬间亮了。
对啊,除了宫里的太监,还有道士也会拿拂尘。
“姨娘可曾见过这柄拂尘,尘柄上雕了三朵莲花,很是独特。”
柳姨娘见许知意问得十分严肃,便歪着脖子仔细看了看,接着又咯咯笑了。
“谁跟你说这拂尘柄上雕刻的是莲花?这分明是石玉莲。”
“石玉莲?”
柳姨娘见许知意满脸的求知欲,反而不肯往下说了,抬起尖尖食指指了下那碗甜羹,娇声说:“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要先顾好自已的身子,甜羹放凉了就不好吃了,趁热吃,吃完了,咱俩再慢慢聊。”
“哎呀,这孩子吃东西咋这么着急啊……”
许知意双手捧起羹碗一口气喝光了,用帕子胡乱抹了抹嘴,立即问道:“姨娘为何说此花是石莲花?”
“这还不容易?”
柳姨娘指着其中一朵花道,“莲花的每一片花瓣都是圆中带尖,且花瓣与花瓣之间空隙较大,
而这拂尘上的花瓣圆润且厚实,花瓣又这么密集,显然是石莲花。”
“也不能怪你不认识此花,石莲花只长在云南那边的高山上,咱们北方可没有。”
许知意脑子里飞速运转。
如果拂尘柄上雕刻的真是石莲花,而非莲花,至少可以证明此拂尘绝非太监所有。
宫里规矩多,一器一物上雕什么刻什么都有限制的。
“姨娘果然见多识广,竟一眼识得此花乃石莲花,再请问姨娘,可否见过这柄拂尘。”
柳姨娘骄傲地瞥了眼许知意,语带不满地说:“瞧你这神情,难道我不该见多识广?
你定是见我生的美,又是老爷的妾室,
就以为我定是出身低贱,靠着美色勾引老爷上位,我没的说错吧?
实话告诉你,我是云南人,我爹是富甲一方的商人,我是我爹的独生女,我们家的万贯家财都是我的,
正是因为我有钱、且非常有钱,才能当堂堂相爷的妾。”
虽然柳姨娘下巴抬得很高,语气也很狂傲,可是许知意还是从她的言谈举止中感受到了几分不甘心。
许知意平视着柳姨娘,莞尔一笑:“有钱好啊,我最羡慕的就是有钱人。
云南最有钱的商人是陆云天,莫非姨娘是陆云天之女?”
许知意以前跟着师傅走南闯北替人驱魔解煞,虽没去过云南,却也知道云南首富是陆云天。
“原来你也知道我爹的名号,只可惜我爹已经不在了,家里的那些生意也都黄了。”
许知意悠悠道:“姨娘是云南首富的独生女儿,自小肯定金尊玉贵的养着的,
虽说商人是末流,可是一方首富就另当别论了,
况且姨娘如此貌美,不论是招个赘婿或者嫁出去,都比进相府做妾室强上百倍。”
许知意说出这番话,不止是戳柳姨娘的肺管子,而是在她的肺管子上蹦跶。
柳姨娘脸上的笑容瞬间碎裂了,扳着脸冷眼看着许知意:“三少奶奶也瞧不起我是个妾?给相爷当妾,可比做平头百姓家的正房娘子强多了。”
许知意知道柳姨娘藏得深,只有刺痛她,她才会展露出真实的一面。
“我只是替姨娘不值,你本来可以守着万贯家财潇洒度日,
现在却只是个被正房压制的妾室,二少爷文采惊艳,连中三元入朝为官做宰都是有可能的,却因为是从你这个妾室肚子里爬出来的,老爷竟不许他走科考这条路,
四妹妹就更不用说了,明明你才是她的生身母亲,
她眼里却只有夫人,反当你是仇敌,
姨娘,我替你不值啊,你真的就不委屈吗?就不恨吗?”
柳姨娘绝艳的脸蛋上爬满强烈的愤恨,藏在心底的痛苦记忆瞬间复活,毒蛇似的咬得她心尖都疼了。
“我怎么不恨,要不是伯仁那畜生……”
柳姨娘尖叫出声,突然反应过来她中了许知意的圈套,急忙刹车,改怒为笑。
“许知意,你厉害啊,我差点上了你的当!
我怎么忘了你是夫人的儿媳妇,你的心肯定是偏向夫人那头的,你就是故意引着我说出对老爷不敬的话,然后再去向夫人和老爷告密,好叫老爷罚我,对吗?
你以为老夫人死了,夫人就是这内宅里的老大?靠着她这棵歪脖子树,你就有舒坦日子过?
哈哈,我告诉你,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摊上张氏那个婆母,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柳姨娘气哼哼起身走了。
许知意追着她的背影问了句:“姨娘,老太太的怨气没伤到你吧?”
“不劳你操心!”
许知意眸子眯了眯,想不到柳姨娘阳气这么旺,到现在还没被沈老夫人的怨气所伤。
沈福气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觑着许知意的神色,见她并没有动怒,这才放心了。
“三少奶奶,我不是跟您说过别招惹柳姨娘,你咋就是不听呢?
她指定找老爷告状去了。”
许知意嘴角勾起明艳的笑意,无所谓地说:“让她告去呗,怕啥。”
虽然柳氏什么都没说,可是她大概能猜出柳氏是被逼无奈才嫁给沈伯仁的,大概率是沈伯仁贪图柳家的钱强行纳了柳氏,而柳氏表面上一直在讨好沈伯仁,实则挺恨他的。
相府统共就这么几位主子,每个人肚子里都藏着一副心思,挺有意思的。
“柳姨娘要去老爷面前告您的状,您咋还直乐呵呢?”
沈福气满脸无奈,这三少奶奶不会也是个傻子吧?
他一急,许知意嘴角的笑意反而更深了,她从桌上拿起一张多余的拂尘图交给沈福气。
“找人打听打听,这拂尘柄上雕刻的到底是什么花,这花有什么特点,生长在哪里等等,越仔细越好,要快。”
“此事包在我身上!”
沈福气是个非常灵活的胖子,捧着拂尘图一溜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