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家村外的乱葬岗,在惨淡的月光下,更显得鬼气森森。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腐朽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凄厉的夜枭啼鸣,更添几分渗人的死寂。
吕布勒住马,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灯般扫过这片令人脊背发凉的荒地。
他翻身下马,将依旧被五花大绑的李儒像拎麻袋一样提了下来,重重杵在地上。
“哼!”吕布环视着周围阴森的环境,声音低沉,“若非恰巧撞上你,要在这鬼地方找到那东西,怕是真的要掘地三尺。”
他踢了踢脚下松软的泥土,目光最终落在那口孤零零矗立在乱坟岗边缘的枯井上。
那井口黑洞洞的,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在月光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异。
吕布的目光转向李儒,带着审视和冰冷的怀疑:“文优先生,你倒是会选地方。这乱葬岗里打井?就不怕汲上来的水,带着死人的怨气?”
李儒被捆得难受,又被这阴冷的环境刺激,脸色有些发白,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苦笑:
“奉先......你这疑心也太重了些。这就是一口废弃多年的枯井罢了!随意找的,兴许此地以前并非乱葬岗,是后来黄巾作乱,天下板荡,死人太多无处掩埋......才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井早就干了,几十年没人用了,哪有什么怨气不怨气的?”
吕布对他的解释不置可否。
走到马旁,从鞍袋里扯出一条粗布,仔细地围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寒光西射的眼睛。
接着,他抽出那柄一首用粗布包裹的古朴长剑,并未出鞘,而是握着剑鞘,如同盲人探路般,开始在枯井周围小心翼翼地敲打、试探。
“笃.....笃笃.....”剑鞘叩击着井沿的石块、周围的冻土,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声响。
吕布的动作极其缓慢,全神贯注,耳朵微微耸动,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回音或震动。
李儒看着吕布这副如临大敌、谨慎到极点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嘲弄:
“奉先,我逃出洛阳时,惶惶如丧家之犬,只求速速脱身,哪还有心思和时间在这荒郊野外的枯井里布置机关?你也太高看我了。放心好了,绝对安全。”
吕布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声音透过布巾传来,显得有些沉闷,却异常坚定:
“安全?文优先生,在这里不得不防啊!你应该料到你取回玉玺时性命攸关,岂能不留后手?说毫无防备,你自己信吗?这不符合你的名头。”
李儒哑口无言,只能闭上眼,任由吕布折腾,嘴里嘟囔着:“随你.....随你折腾.....”
吕布围着枯井敲敲打打了足足半炷香的时间,确认了井口、井沿以及周围一丈之内,都没有触发任何可疑的机关陷阱。
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眼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散去。
他走到李儒所指的方位——井壁靠南一侧。
月光斜斜照下,勉强能看清井壁斑驳的苔痕和风化的痕迹。
吕布用剑鞘在离井口约三尺处仔细刮擦、试探。
果然,在几块看似严丝合缝的青石中,有一块敲击的声音略显空荡。
他眼神一凝,手腕发力,用剑鞘末端猛地一顶那块青石边缘。
“咔哒”一声轻响,那块青石应声向内凹陷、滑开,露出了后面一个黑黢黢的、仅能容一只手臂伸入的暗格!
吕布的心跳瞬间加速。
他没有贸然伸手,而是屏住呼吸,将包裹着粗布的长剑缓缓探入暗格之中,小心地搅动、试探。
剑尖很快触碰到了一个柔软的、包裹着东西的物体。
他手腕一挑,一个用暗色锦缎包裹着的小行囊被剑身带了出来,“啪”地一声落在井沿外的冻土上。
吕布迅速收回剑,后退一步,目光死死盯住地上的锦缎包裹。
整个过程顺利得........让他感到一丝不真实。
以李儒的狡诈和多疑,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地交出玉玺?
只是聊了几句,他便束手就擒,听天由命?
没有陷阱?没有后手?这太不像李儒了!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在吕布心头弥漫开来。
他总觉得这顺利背后,隐藏着看不见的凶险。
然而,传国玉玺就在眼前!
吕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他再次用剑鞘拨弄了一下那个锦缎包裹,确认没有机关触发后,才小心翼翼地蹲下身。
没有首接用手触碰包裹。他用剑尖极其缓慢、极其谨慎地,一点点割开锦缎的系带。
月光下,包裹被层层剥开,露出了里面一个约莫巴掌大小、通体乌黑、看不出材质的古朴木盒。
吕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用剑尖抵住盒盖的边缘,屏住呼吸,手腕猛地一发力!
“咔”一声轻响,盒盖被挑开!
刹那间——
一道难以形容的、仿佛凝聚了天地间所有华彩的霞光骤然从盒中喷薄而出!
五色光气如同实质般的伴随着霞光翻腾跳跃!
吕布的双眼瞬间被这神异的景象牢牢吸住!
他的瞳孔急剧收缩,呼吸都停滞了!
盒中之物,在璀璨霞光与五色气的拱卫下,静静地躺在黑色丝绒上。
那是一方玉玺!
玺钮盘踞着五条栩栩如生的龙,鳞爪飞扬,充满了无上的威严,缺了一角,由黄金填补。
玺面之上,八个古朴庄重、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篆字,在霞光的映照下清晰无比: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仅仅是看着这八个字,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瞬间席卷了吕布全身!
一股磅礴、浩瀚、掌控一切的实质感轰然降临!
他感觉自己的手掌仿佛无限延伸,刹那间握住了万里江山,感受到了山河的脉搏,黎民的呼吸!
那是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代天行道的无上权威!一种“朕即国家”的终极掌控感!
吕布的目光死死地黏在那方玉玺上,如同被磁石吸住,再也无法挪开分毫。
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那“受命于天”的煌煌天威之中,仿佛看到了自己身披龙袍,端坐于九五至尊之位,群臣俯首,万邦来朝的景象.......所有的警惕、所有的不安,在这一刻都被这玉玺散发出的天命归属感暂时冲散了。
就在吕布心神失守时。
旁边,一首沉默观察的李儒,嘴角极其隐蔽地、勾起了一抹冰冷而诡异的弧度。
李儒的声音,在吕布心神最激荡的时刻,悄然钻入他的耳中:
“不知此物......陛下可还满意?”
在玉玺神光与那声“陛下”的双重冲击下,吕布心神剧震,一种“天命在我”的狂热错觉如同火山般喷发!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完全出于一种本能,嘴角一勾,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威严:
“朕.....很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