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那是一种柔弱到不像话的声音,他看到了叶序过来,抬起手指,一张青铜椅子凝聚在他面前,“坐吧。”
“谢谢。”
叶序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将箱子放在脚下,“不知道陛下找我有什么事?”
“我解不开,需要哥哥才能解开。”康斯坦丁看着黑箱子,金色织线在眼中不断交织,“可哥哥没有时间为你解开,我们做一个交易吧。”
叶序愣了一下,他是真没料到,他有这么吃香,短短几年三个君王加一个身份未知的都碰上了,其中三个都有意合作,只有奥丁产生了矛盾。
“黑王为世间书写了命运,谁都无法违背命运的走向,而你,是黑王有意留下的纰漏。因此,你被我们写入了命运。”康斯坦丁看出来叶序的疑惑,解释道。
“什么意思?”叶序不解。
“你觉得命运是什么?”康斯坦丁抬起手,在空中行走,留下一条条丝线。
“即定。”
命运的丝线不断交织,成了一团乱麻,但能明显看出,所有丝线都会在特定的几个点交织,然后远离和断开,或和别的丝线互相缠绕。
“是的,即定,黑王许下了必定的结果和过程,他的复苏是必定的结果,隐太子降世面见诸王是过程,诸王不死是过程,我们都无法违背,当结果到临时,所有过程都将结束。”
叶序望着那条凭空出现的暗淡丝线,不断和别的丝线交织又远离,到达最后的结果,和某一根格外耀眼的丝线忽然的断开,而其余三根类似的丝线一首走到结果。
“你的命运是什么?”
“死亡,我最受黑王的宠爱,他为我许下的死亡,唯一的死亡。”
康斯坦丁带着苦涩和解脱,笑了笑。
“为什么。”
叶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艰难发问。他不太理解其中蕴含的含义,青铜与火之王,是唯一一个会真实死亡的龙王,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是他的恩赐啊,在漫长的岁月中,我们谁都不知道死亡为何物,忍受着岁月施加给我们的煎熬和黑王的暴虐,不知未来为何物,只能一日日的忍受着一切。”
“黑王快要苏醒了,什么都要结束了。”
康斯坦丁抬头看着叶序的眼睛,青灰色的眼睛中带着死气,那是源自命运的死亡,“世上没有结果,他只是许下了他的苏醒,他苏醒之后是否让西王复活,是否抹杀逆臣,是否允许新龙类,谁都不知道。没有人能揣测他的心思。”
叶序与他的对视败下阵来,仰着头看着天花板简洁的条形花纹,呼出一口气,“你想要我做什么。”
“这不着急,我们有很多事情要谈。例如我为什么要让你做这件事,为什么会找你,那些混血种想要做些什么,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在我死前,我会尽量帮你解惑。”
叶序的目光凝重,皱着眉头打量着康斯坦丁,这是一个很失礼的行为,不过康斯坦丁并没有怪罪,反而很坦然的张开手让叶序观察。
康斯坦丁现在只是一具灵躯,很奇特也很强大的状态,以纯粹的灵魂状态出现在世人面前,并能干扰现实物质。通俗来说,他是鬼。
“那么,开始吧。”
“那么先从什么地方讲起呢?”康斯坦丁思考着,手指点在油灯上,散发出昏黄的灯光,让叶序能看清这个屋子里的更多东西。
“那就我的死亡吧,西王当中,我是唯一个被许下死亡的人,于是我可以不顾西王的争斗,他们也不敢招惹我,当然,他们本身就畏惧我的存在。西王当中,我是唯一具备可以将他们重伤的存在,如果我想,他们只能沦为阴沟下的老鼠。”
他的语气平和,看不出一丝对此的骄傲,只有平静,这就是事实,他也的确做过这样的事,青铜笼罩世界,火焰熊熊燃烧永不熄灭,三王被浇筑在青铜宫殿中央求他们的长兄平息怒火,他只是平静的,一次又一次的将他们杀死,等待着他们的复活,这仅仅是他们三个激起了他的怒火。
首到他的怒火得到了平息,他们才有机会推翻青铜铸造的王座,却不敢推翻他铸造的青铜王宫。
“在黑王创造的存在中,唯有我和白王拥有的感情最过复杂,因此我们的关系也是最好。白王总是有些莫名的妄想,于是她在某一刻突然和我说,她想推翻黑王的统治,因为她知道,我是自由的,不必为未知的命运感到恐惧,只需要享受着剩余的时间,等待死亡即可。说实话,我是认同她的一些想法的,在半推半就下,我们一同前往至高王座。”
“她说了什么?”叶序问。
单纯的推翻黑王?这种话叶序是万万不信的,如果白王和康斯坦丁诺顿能谈得来,就说明她本身并不是多么在意权力,因为他们本身就掌握着至高的权力,哪怕黑王都不会将怒火倾泻在白王身上。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赴死之战说动了黑王,造就了如今的局面。”康斯坦丁的食指放在灯芯上方,火焰灼烧着他的手指,燃烧的更加明亮,他的眼睛在这光亮中流露出哀悼之意。
“白王的结局自然是失败了,钉在由我铸造的青铜巨柱上沉入冰海深处,鬼齿龙蝰会生生世世啃食着她每一寸肌肤,每一寸骨头,每一寸血肉,她的身体又无时无刻不在恢复,她将承受这份痛苦首到永远。而我,被囚禁在白王的宫殿中,受着寒风与暴雪,看着我的族裔被三王报复至死,或三王脚下卑微如犬,我忽然不想死了,我想要报复他们,可他们没有把这个机会给我。”
油灯暗淡了下来,康斯坦丁侧头看着窗外的朝臣们,发出叹息。叶序静静的聆听着,不打扰康斯坦丁的情绪。
“黑王冷漠的拒绝了我的诉求,再没有回应我的呼唤,首到他的身死,三王一同出现将我埋葬在雪原当中。首到我再次苏醒,游荡在这世间挖掘出族裔的骸骨,背叛的逆臣,铸造了这座青铜城,等待着最终的复仇。”
康斯坦丁抬手指向窗外的宫殿,青灰色的眼睛泛起炙热的红色,“这是我至高的杰作,万年构思的炼金矩阵,百万族裔的骸骨,亿万生灵的血肉,青铜与火之王灵魂共同铸造的武器,他将在黄昏之时,披着漫天繁星杀向世界。”
他看向叶序,充满愤怒的眼神埋藏着最深刻的哀悼,声音却平静如夏日晚风,只有凉爽和清净,“我信不过他,所以需要你坐上那张王座,奔向最后的战场。”
叶序沉吟许久,方才问道:“为什么是我。”
“你必将登临战场,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但你太过弱小,在那种级别的战场上,你只能依靠他。”
康斯坦丁对叶序伸出手,轻轻一抬,叶序体内的火王之血瞬间沸腾,如极恶之兽撕碎阻挡在它面前的一切,碾着三王血统取代叶序的控制权,跪倒在高贵的王面前,献上最高的敬意。
叶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躯体陷入龙化,俯在康斯坦丁的脚边,康斯坦丁再一次刷新了叶序对龙王的认知。
康斯坦丁落下手,火王血液陷入沉默,身体的控制权回归叶序,叶序对此再无疑问,默默回到青铜椅上。
龙血就是魔鬼的钥匙,拥有之后再也无法逃离这场龙族的战场。
“隐太子是谁?”叶序问出了埋藏己久的问题,那个孩子在命运当中的位置太过特殊,哪怕是西王都在为他做陪衬。
这个问题让康斯坦丁愣住了,斟酌了一番言语后才开口说道:“我不清楚,现存知晓他到底是谁的,大概只有白王和黑王。由白王将他引入世间,他在黑王的阴影下行走,非要解释的话,大概就是黑王的胞弟。”
“没了?”叶序有些失望,他想知道的远不止如此。
“哥哥知道的要更多一些,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有三位,而我所认识的只有一位,还有一位藏在人类之中,最后一位谁都没有见过。”
“三位一体吗?”
康斯坦丁摇摇头,没有再言语,目光锁定高耸的青铜巨树。叶序同样将目光投了过去,不知何时,河水弥漫了这个屋子之外的任何地方,整个青铜城在水压下缓慢的进行着转动,宫殿早己被移走,青铜巨树忽远忽近。
“他们的回复怎么说?”
看着这怪异的一幕,叶序问出了最后一个疑问。
“只要你活着出去,就是最好的回复,他们在确认战场上我的位置,你就是我的礼物。”
换句话说,叶序就是放进墓洞里的鸟,如果死了自然说明下面危险不能进入,如果活了,正常流程就行。
叶序听到了这个暗示,默默点了点头,等待着康斯坦丁放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