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勺像被铁锤砸过,又沉又痛。陈风勉强撑开粘滞的眼皮,水泥地刺骨的寒气顺着脊椎爬上来。他踉跄着扶着墙站起,喉管里火烧火燎的焦渴感带着浓重劣质酒精的残余。
头疼欲裂。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墙角那堆炸开的碎玻璃碴在惨淡的晨光下闪着警告的寒光,浓烈刺鼻的酒味充斥整个房间。
手机像块烧红的铁,滑落在他蜷缩时压着的腿边。屏幕布满蛛网裂痕,还沾着昨晚溅上去的、己经干涸的暗黄色酒渍。
他手指发僵,迟缓地拾起来。屏幕幽幽亮起,蓝光刺眼。
置顶那个鲜红的 (99+) 依然刺目,但……没有新增消息。
最后一条,还是那个孤零零的“当我没问过”。时间戳像一道冰冷的墙,隔绝了过去一夜的沉默。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闷痛比宿醉更锐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滑动屏幕,像是想避开那片刺目的空白区域,手指笨拙地点开了那个绿色的股票软件图标。
加载圈飞快转动。
账户余额页面跳出来!
陈风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睁大!宿醉的混沌瞬间被撞碎!
屏幕上那行加粗放大的猩红数字,如同滚烫的铁水倒进冰湖!
¥101,587.66!
十万!足足十万!
像被冰冷的电流贯穿全身!他死死盯住那个数字!
手指因用力而剧烈颤抖,几乎捏不住沉重的手机壳!
怎么回事?!
宏远地产的K线图猛地弹出!
17.44… 18.55… 19.99… 20.42…
连续几天陡峭攀升的红线!如同烧红的钢筋首冲云霄!
昨天他醉死前混乱的念头——“留着再看看”——竟然押中了!
五天!
成本价¥14.44!
最高点接近涨停!
十万块!像变魔术一般生了出来!躺在他账户里!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如同岩浆冲垮了大脑最后一点浑噩!一瞬间压倒了关于夏冰灵的所有酸涩和痛苦!他猛地站起来,脚步虚浮晃了几下,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门板上!
咚!
骨头与铁皮撞击发出沉闷声响!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眼前金星乱冒,混沌与清明激烈交战!
但那串猩红的数字,像烙印一样死死刻在视网屏!
他攥紧手机,仿佛攥着烧红的炭块。喉咙干得冒烟,心脏跳得擂鼓一样要冲破胸膛。目光在屋里飞快扫射,最后死死钉在墙角——
那个冰冷沉重的磨砂金属药箱!
箱盖紧闭,如同沉默的保险库!右下角那十叠厚重的鲜红钞票轮廓,在记忆中无比清晰!
两万块……如今,变成十万了?
不!这十万!是干净的!是用命悬一线时听到的消息赌出来的!是他自己的本事!
“娃!”
两个字硬生生从烧灼的喉咙里挤出,嘶哑得变了调。
钱!
娃的幼儿园费用!新租房一年的房租押金!老家的爹……
念头如同脱缰野马!
还有那个干净明亮的幼儿园!
那双亮晶晶的、盛着星光的眼睛……
夏……夏家……
“夏氏集团总裁夏东海……”
那行印在磨砂药箱里昂贵进口药说明书底端的、被无数次忽略的名字,突然带着沉甸甸的现实感砸进脑海!
夏家……夏冰灵……
他喉结重重地滚动了一下。滚烫的热血和冰冷的现实在胸腔里疯狂绞杀!
十万块!在“夏氏集团”几个字面前,还够看吗?依旧只是块硌脚的石头?
但那块石头,此刻正滚烫灼人!
他猛地低头,再次死死盯住手机屏幕!似乎想用目光将那十万的数字狠狠烧进骨子里!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屏幕。点开那条孤零零的“当我没问过”下方空白的输入框。
光标在裂痕间闪烁跳动。
打几个字?
说……钱?
告诉她?
念头刚起,又被自己狠狠地掐灭在喉咙深处。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带着浓重的酒精味和冰冷铁锈的气息。
最后,他猛地关掉微信。指尖在手机冰冷的金属边框上反复着那道最深的裂纹,仿佛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转身。
他从墙角那堆杂物里拽出洗得发硬的工装外套,用力抖掉上面的灰尘,狠狠套上!冰冷的布料摩擦着皮肤。
拿起桌上的车钥匙。
推开门。
门外湿冷的晨风灌进来。
他将那部沾着酒渍的手机,沉默而用力地塞进了工装外套最里层、贴胸的口袋深处。
隔着粗糙厚重的布料,似乎还能感受到那十万块无声的灼热脉动,以及那条没有回音的冰凉信息。
他跨上九号电铁。引擎低沉地轰鸣起来,像一头压抑了太久终于开始低吼的钢铁野兽。
车子平稳地驶入灰蒙蒙的晨光中。
街角的便利店灯光亮起,店主拉开卷帘门发出“哗啦”的噪音。陈风的目光掠过那排货架上琳琅满目的烟酒——
几天前醉醺醺拎回廉价烧刀子的狼狈景象一闪而过。
他眼神沉冷,拧动油门,电铁毫不迟疑地加速驶过。
目的地明确,但不是便利店。
那个冰冷磨砂药箱,以及里面沉甸甸的“家当”,此刻似乎正在他贴胸口袋里燃烧着十万块火焰的手机映衬下,在意识深处缓缓下沉,沉向更冰冷的黑暗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