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响过第七声时,林晚在铜盆里净了手。药庐窗棂透进的月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千金方》上,那影子忽然扭曲成执剑的形态。她取下发间木簪,旋开暗格倒出朱砂粉,在宣纸上写下:"丑时三刻,巽位。"
纸笺被塞进竹制药杵的空腔,窗外立即响起夜枭啼鸣。这是天机阁的催命符,意味着若今夜再不得手,她将沦为弃子。指尖抚过腕间火焰纹,那处皮肤下似有活物在游走。
东宫寝殿的龙涎香浓得呛人。林晚托着安神汤穿过三重锦帷,鎏金香炉里青烟袅袅,在她裙摆绣上暗纹。萧景珩倚在蟠龙榻上翻阅奏折,烛火将他的轮廓镀得朦胧。
"殿下请用药。"她垂首跪呈漆盘,袖中药匙贴着腕脉,只要翻腕半寸就能挑断他的筋络。萧景珩忽然咳嗽起来,帕子染了猩红,那血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
林晚瞳孔微缩——这是七日蛊发作的症状。她猛然想起月霜临行前的警告:"若见血中带青,即刻收手。"但萧景珩己握住她手腕,指腹按在命门穴:"姑娘的手好冷。"
汤碗应声而碎。林晚顺势扑倒,碎瓷割破掌心,血珠溅在他雪白中衣上。她嗅到血腥气里混着龙涎香与另一种熟悉的味道,那是母亲妆奁里常年存放的冷梅香。
"别动。"萧景珩突然将她拦腰抱起,玄色大氅裹住两人。林晚的银针抵住他心口,却听见瓦片轻响。三支淬毒弩箭破窗而入,钉在方才她跪坐的位置。
烛火骤灭。萧景珩带着她旋身避开第二轮箭雨,剑气荡起的帷幔如白蛟翻腾。林晚在他怀中仰头,看见他下颌绷紧的弧度与记忆中某个模糊的轮廓重叠。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画面突然翻涌——十二岁那年暴雨夜,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也是这样护着她冲出火海。
"闭气。"萧景珩低喝,剑尖挑翻香炉。迷烟腾起的瞬间,林晚袖中银针终于刺出。她特意偏了半寸,针尖擦着他颈侧没入梁柱。这不是心软,她对自己说,只是要留着活口查清七日蛊的来历。
侍卫的脚步声逼近时,萧景珩突然咬破指尖,将血抹在她唇上:"咽下去。"铁锈味在舌尖炸开,腕间火焰纹骤然发烫。林晚惊觉体内蛊虫在疯狂游窜,而萧景珩心口竟浮现同样的红痕。
更漏声里,她听见他贴在耳畔的轻语:"你的心跳声,和那夜在栖霞村救我时一样快。"林晚浑身僵住——三个月前她在村外竹林救下的重伤剑客,竟是他!
晨光初现时,林晚在药庐拆开染血的绷带。铜镜映出锁骨下方新添的齿痕,与萧景珩肩头的旧伤完美契合。窗外飘来焦糊味,她推开门看见老槐树下跪着三具尸体,心口皆插着刻有饕餮纹的短刀。
月霜的红玉簪不知何时出现在药柜上,簪尾系着素笺:"棋子不该有情。"林晚将纸条凑近烛火,隐形的朱砂字渐渐浮现:"双生蛊发作时,杀他即是救己。"
暮色染红窗纸时,她终于译出萧景珩咳血帕上的纹路——那是用蛊虫体液书写的密信,只有火焰纹宿主能解读。当看清"昭元太子未死"六个字时,腕间刺青突然灼如烙铁。镜中倒影开始扭曲,她看见十二年前的自己穿着凤纹襁褓,被塞进刻着龙鳞纹的紫檀木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