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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那一声裹挟着无尽绝望和撕心裂肺剧痛的悲鸣，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在死寂的废弃厂房内疯狂回荡，震得穹顶的蛛网都在簌簌发抖，也狠狠砸在每一个冲进来的保镖心头！
陈锋冲到近前，看到陆沉舟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魂魄般跪在地上，紧紧抱着林晚那具冰冷、了无生息的身体，那张向来冷峻如冰、掌控一切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空洞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死寂。他赤红的眼眸死死盯着怀中那张凝固着最后一丝安然笑意的脸，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轰然崩塌。
“陆总！救护车马上到！”陈锋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巨大的恐惧，他几乎不敢去看林晚的状况。
“她……”陆沉舟的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堵住，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气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绝望，“她……” 他试图去探她的颈动脉，那只沾着敌人脑浆和鲜血、骨节分明的手，此刻却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就在这时！
“嘀呜——嘀呜——！”
尖锐急促的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如同天籁，撕裂了厂房内绝望的死寂！
“让开！快让开！！”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如同旋风般冲了进来，训练有素地推开挡路的人。
“伤者在这里！深度昏迷！呼吸心跳微弱！多处外伤！疑似内脏出血！快！！”经验丰富的急救医生只看了一眼林晚的状况，脸色就变得极其凝重，语速快得像机关枪。
陆沉舟如同被惊醒的雕塑，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死寂的眼眸里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带着一种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近乎疯狂的希冀！他死死抱着林晚的手不肯松开，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彻底消散！
“先生！请您松手！我们要立刻急救！！”护士焦急地试图拉开他。
“救她！！”陆沉舟猛地嘶吼出声，声音嘶哑破碎，如同濒死的野兽，赤红的眼眸死死盯着医生，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决绝和哀求，“救她！我什么都给你！用最好的！救她！！”
医生被他眼中的疯狂和绝望震慑了一瞬，但立刻恢复冷静，沉声道：“我们一定尽全力！但请你配合！松手！时间就是生命！”
那“生命”二字像一道惊雷劈在陆沉舟混沌的意识上。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紧抱着林晚的手。看着医护人员迅速而专业地将那具冰冷脆弱的身躯转移到担架上，连接心电监护仪，进行紧急气管插管，推着氧气面罩……
心电监护仪上，那代表心跳的线条微弱得几乎成了一条首线，偶尔才极其艰难地跳动一下，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嘀”声。每一次微弱的跳动，都像是在陆沉舟濒临崩断的心弦上狠狠拉扯！
“血压测不到！”
“建立两条静脉通道！快！平衡盐！代血浆！速度！”
“肾上腺素1mg静推！准备除颤仪！”
“通知总院急诊！准备手术室！通知血库备血！大量！”
冰冷的指令和刺耳的仪器报警声交织在一起，如同死神的催命符。陆沉舟像一尊被钉在原地的石像，浑身冰冷，僵硬地看着那小小的担架被迅速抬上救护车。车门关闭的瞬间，他看到了林晚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在闪烁的救护灯光下，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
“跟上！”陈锋一把拉住几乎要瘫倒的陆沉舟，将他塞进随后赶来的另一辆越野车。
引擎咆哮！越野车如同疯兽般紧咬着前方的救护车，在深夜空旷的街道上风驰电掣！刺眼的红蓝灯光在车窗上疯狂闪烁，映着陆沉舟那张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他死死盯着前方救护车的尾灯，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左臂的伤口在极度的紧张和颠簸下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额角冷汗涔涔，但他毫无所觉。脑海里只有救护车里那微弱的心跳声，只有林晚最后那句无声的“你来了”和那凝固的、让他肝胆俱裂的笑意。
悔恨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毒虫，疯狂啃噬着他的心脏！是他！是他亲手将她推入险境！是他那该死的自负和掌控欲！如果他没答应她出去……如果他派人跟着……如果他……
“陆总！到了！”陈锋的声音将他从痛苦的漩涡中惊醒。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了市立中心医院急诊大楼门前。救护车的后门早己打开，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车如同离弦之箭冲进灯火通明、充斥着消毒水味道和嘈杂人声的急诊大厅！
“让开！急诊抢救！重伤员！！”
“联系神经外科、胸外科、普外科、骨科急会诊！准备紧急手术！！”
“血！血呢？！血库！快！！”
陆沉舟踉跄着冲下车，无视左臂撕裂般的剧痛，像一道裹挟着煞气的影子，紧随其后冲入急诊大厅！刺眼的白炽灯光晃得他眼前发花，周围的一切声音和景象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那辆飞速移动的担架车，和上面那个盖着氧气面罩、连接着各种管线、毫无生息的身影，是他视线中唯一清晰的存在！
“晚晚！！”他嘶哑地喊着，试图靠近。
“家属请在外面等候！不要妨碍抢救！”护士和保安立刻将他拦住，语气严厉。
陆沉舟被强行挡在抢救室厚重的自动门外。他像一头困兽，焦躁地在门外狭窄的空间里来回踱步，赤红的眼眸死死盯着那扇隔绝了生死的门。每一次门开启的瞬间，他都会猛地冲上前，试图看清里面的情况，却只看到医护人员匆忙的身影和冰冷的仪器一角。
时间从未如此刻这般缓慢而煎熬！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反复煎炸！他紧握的拳头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额角的冷汗不断渗出，顺着冷峻的侧脸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只有几分钟。
抢救室的门再次打开。
这次走出来的，是一位戴着蓝色无菌帽、穿着手术服的中年男医生，脸上带着手术后的疲惫和凝重。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陆沉舟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冲上前，几乎撞到医生身上，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嘶哑变形：“医生！她……她怎么样？！”
医生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冰冷煞气、双目赤红、脸色惨白如鬼的男人，被他眼中的疯狂和绝望震慑了一下，随即稳住心神，语气严肃而沉重：
“陆先生？林晚小姐的家属？”
“我是！！”陆沉舟嘶吼，急切地抓住医生的胳膊，力道之大让医生微微皱眉。
“林晚小姐情况非常危险！”医生快速说道，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锤子砸在陆沉舟心上，“严重失血性休克，多发性肋骨骨折，肺挫伤，脾脏破裂大出血！脊柱旧伤处遭受重创，神经压迫情况不明！全身多处软组织挫裂伤！现在血压勉强维持，但生命体征极不稳定！必须立刻进行紧急手术！否则……”
“手术！立刻手术！！”陆沉舟不等医生说完，立刻嘶声喊道，眼中是焚尽一切的决绝，“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救她！无论什么代价！！”
“我们会尽全力！”医生郑重点头，但脸上的凝重并未消散，他将手中的文件递到陆沉舟面前，“但是陆先生，手术风险极高！大出血随时可能无法控制，多脏器功能衰竭的风险极大！而且脊柱神经的损伤……后果难以预料！这是病危通知书，需要您签字。”
病危通知书！
那五个冰冷的黑字，像五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陆沉舟的胸膛！瞬间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温度！
他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机。他颤抖着伸出手，接过那张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纸。上面冰冷的文字，罗列着一条条足以宣判死刑的风险和可能。
“签……签哪里？”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视线模糊，几乎看不清纸上的字迹。
医生指了指家属签字栏。
陆沉舟拿起旁边护士递来的笔。那支廉价的塑料笔，此刻在他手中却仿佛重若千钧！他的手抖得如同风中残烛，笔尖悬在纸上，墨迹晕开一小团污渍，却迟迟无法落下自己的名字。
签下去……
签下去就意味着……他亲手承认了那份巨大的、足以吞噬他的恐惧！
“陆先生，时间紧迫！”医生催促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陆沉舟猛地闭上眼！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冲出眼眶，混合着额角的冷汗，滚落在那份冰冷的病危通知书上，洇开了墨迹。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控制住那疯狂颤抖的手，在那空白处，极其艰难地、歪歪扭扭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每一个笔画，都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都像是刻在他灵魂深处的烙印！
“快！送手术室！”医生接过签好字的通知书，立刻转身冲回抢救室。
自动门再次无情地合上，隔绝了里面所有的声音和希望。
陆沉舟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踉跄着后退几步，重重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身体没有滑倒。他仰着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走廊天花板上那惨白的、发出嗡嗡声的日光灯管，仿佛要将它盯穿，看到里面正在与死神搏斗的场景。
陈锋和保镖们围在他身边，大气不敢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和担忧。
时间，一分一秒，如同最残酷的刑罚，在死寂的走廊里缓慢爬行。
陆沉舟一动不动地靠在墙上，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像。只有那剧烈起伏的胸膛和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拳头，泄露着他内心翻江倒海、足以摧毁一切的痛苦风暴。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
第一次在科技峰会上，她端着酒杯，笑容明艳却带着一丝刻意讨好的靠近……
她深夜坐在他电脑前，砸碎数据时眼中燃烧的疯狂决绝……
她将红酒泼在张副总脸上，转身钻进他怀里，带着鼻音控诉“他瞪我，吓到了”时的娇蛮与依恋……
她挡在他身前，面对枪口，掷地有声地喊出“动他试试，Zero会让你们系统全部瘫痪”时的凌厉与无畏……
医院里，她笨拙地为他按揉太阳穴时指尖微凉的触感……
公寓里，他命令她趴下，指尖沾着药膏，在她后背那片淤青上轻柔涂抹时，她身体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
还有……就在今天午后，她端着托盘，被绊倒时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真实惊惶……
以及……废弃厂房里，她最后睁开眼，看着他，无声地说出“你来了”时，唇角那抹带着尘埃落定般安然的、凝固的笑意……
每一幕，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早己血肉模糊的心脏！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个被他视为囚徒、视为工具、视为需要“偿还”罪孽的女人，早己在不知不觉中，以一种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抗拒的方式，深深扎根在了他冰冷世界的核心！
不是债主与囚徒。
不是掌控者与被掌控者。
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也从未敢去正视的……深入骨髓的……牵绊！
他害怕失去她。
这种恐惧，超越了商业帝国的倾塌，超越了他自身承受的所有痛苦！这种恐惧，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绝望，什么是撕心裂肺的剧痛！
“晚晚……”一声压抑到极致、带着无尽悔恨和恐慌的哽咽，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溢出，破碎在死寂的走廊里，“坚持住……求你……我错了……只要你醒过来……怎样都好……”
他像个最虔诚的信徒，对着那扇紧闭的、冰冷的手术室大门，无声地祈祷、忏悔、哀求。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手术室门上那盏刺目的红灯，依旧冷酷地亮着。
陆沉舟依旧如同雕像般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一动不动。汗水浸透了他后背的衣衫，左臂的剧痛早己麻木，掌心被指甲掐破的地方渗出的血迹干涸成了暗红色。他的脸色灰败，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出血，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浓重的死寂气息。
只有那双赤红的、死死盯着手术灯的眼眸深处，燃烧着最后一丝不肯熄灭的、名为“希望”的微弱火焰。
他在等。
用尽生命里最后一点力气在等。
等待那盏红灯熄灭，等待那扇门打开，等待一个……他不敢想象、却又必须面对的宣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