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藏书阁的焦木仍在冒着青烟。
楚风站在废墟前,灰白长袍被晨露浸湿,袖中五指紧攥着一撮黑色粉末。远处传来弟子们清理残骸的声响,却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纱。
"这不是意外。"
他摊开手掌,粉末在朝阳下泛着诡异的紫光。指尖轻捻,竟有细小的火星迸溅——万毒谷特制的火磷,遇水不灭,专克古籍上的防护禁制。
"长老!"
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楚风不动声色地合拢手掌,转身时己换上平日的温和神情。来人是执法堂的年轻弟子,额角还带着昨夜救火时的烟灰。
"宗主召您去凌霄殿议事。"
楚风点头,目光扫过弟子腰间佩剑。剑鞘上玄天宗特有的云纹在阳光下流转,却让他想起昨夜那个蒙面人——对方转身时,剑锋划出的弧光分明是"流云十三式"的起手。
这招本该随司徒冥一起长埋地下。
***
凌霄殿的青铜门在身后闭合时,楚风闻到了熟悉的沉水香。宗主背对殿门站在星图前,白发垂落如雪瀑,映着穹顶投射的星芒。
"查清楚了?"
"火磷产自万毒谷。"楚风从袖中取出玉匣,"但纵火者用的是本门剑法。"
宗主转身时,星图突然剧烈闪烁。楚风注意到老人手中攥着半块龟甲,裂纹中渗出暗红——这是用精血占卜的痕迹。
"司徒冥的流云剑谱,当年是你亲手焚毁。"
"除非有人提前抄录。"楚风上前两步,"昨夜那蒙面人虽刻意掩饰,但第三式的变招习惯..."
话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钟鸣。九声连响,是护山大阵被触动的警报。宗主手中龟甲"咔"地裂成两半,裂纹中竟爬出细如发丝的黑气。
"去看看。"
楚风按住剑柄时,发现自己的影子在星光照耀下扭曲了一瞬。
***
山门处的松林还在飘着晨雾。
陆明单膝跪在青石板上,指尖按着道袍上的裂口。血迹在衣料上晕开,像极了昨夜星碑显现的某个古老符文。阿箐正在给他包扎,金针在晨曦中泛着冷光。
"七处剑伤,全是流云十三式。"少女声音压得极低,"但招式衔接比剑谱记载的更狠辣。"
陆明突然抓住她手腕。松林深处传来枝叶摩擦声,很轻,却让两人同时绷紧身体——那是有人踏着"清风步"在靠近。
"别动。"
楚风的声音从雾中传来时,陆明瞳孔骤缩。他看清长老腰间悬着的不是平日那柄青玉剑,而是通体漆黑的玄铁重剑——三十年前司徒冥的佩剑。
"昨夜藏书阁遇袭时,你们在哪?"
阿箐的针囊滑落在地。七根金针立着插入石板,排成北斗形状。陆明注意到楚风的影子在针阵中分裂成三道,其中一道的轮廓像极了星碑记忆里的执法堂主。
"在寒潭练剑。"陆明缓缓起身,道袍无风自动,"弟子可以演示给您看。"
他拔剑的瞬间,松针簌簌落下。楚风的目光在剑锋与金针之间游移,突然拂袖震散针阵。北斗星位被打乱的刹那,陆明看到对方袖中滑出半片焦黄的纸页——正是藏书阁失火前他刚查阅过的《封魔印考》。
"不必了。"
楚风转身时,陆明发现他后颈有道新伤。结痂的伤口扭曲如蛇,与阿箐昨夜从他胸口拔出的魔纹一模一样。
***
正午的演武场空无一人。
陆明盘坐在烈日下,剑横膝前。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剑刃上,竟发出"嗤"的声响。阿箐躲在檐下阴影里,指尖绕着从楚风袖中顺来的纸屑。
"纸上有两种笔迹。"她将碎片拼在青砖上,"《封魔印考》的原文被人用朱砂修改过。"
陆明剑尖轻挑,碎片翻面露出猩红字迹。那些笔画在阳光下蠕动,渐渐组成司徒冥生前最爱用的花押。远处传来钟声,这次是召集各堂长老的讯号。
"楚长老让我们申时去后山剑冢。"
阿箐突然按住他执剑的手。少女掌心冰凉,陆明却感到有火苗从接触点窜上经脉。他低头看见剑身映出的自己——右眼不知何时变成了星碑记载中战神的鎏金色。
"别信影子。"
她说这话时,檐角铜铃无风自鸣。陆明想起冰灵族大祭司的警告:当封魔印开始发热,说明有人在试图唤醒沉睡的魔神。
而此刻他胸前的纹路正烫得像烙铁。
***
暮色中的剑冢比往常更阴冷。
楚风站在初代宗主的墓碑前,玄铁重剑插在身旁。陆明注意到墓碑上的铭文被新刻的划痕覆盖,那些沟壑里渗出的不是血,而是万毒谷火磷燃烧后的紫灰。
"跪下。"
重剑突然发出嗡鸣。陆明膝盖触地的瞬间,看见楚风袖中滑出完整的《封魔印考》——书页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朱砂小字,全是司徒冥的笔迹。
"三十年前,司徒师兄发现初代战神留下的秘密。"楚风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封魔印不是枷锁,而是通道。"
剑冢突然刮起怪风。无数墓碑的阴影连成一片,竟浮现出星碑记忆中的战场画面。陆明看到初代战神将剑刺入自己胸膛,鲜血化作封印的同时,眉心却飞出一点金光没入云霄。
"战神血脉是钥匙。"楚风的手按上他肩膀,"夜无殇要的不是解开封印,而是替换——"
破空声打断话语。阿箐的金针穿过楚风发间,钉入后方突然暴起的黑影。蒙面人胸口的玄天宗徽记在月光下清晰可见,而刺向楚风后心的短剑上,淬着与藏书阁灰烬里同样的火磷。
"小心身后!"
陆明暴起挥剑时,战神之力不受控制地爆发。金光撕裂夜幕的刹那,他看见楚风嘴角浮现的笑意——与司徒冥当年看着入魔弟子自相残杀时一模一样。
剑冢的阴影在这一刻有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