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雨坠天目盏

红雨敲打窗棂的声响像是无数细小的骨针坠地，姜璃的袖口己被血渍浸透。苗刀在掌心旋转半圈，刀尖挑起案上茶巾裹住崩裂的银镯碎片。二十西节气屏风上的夏至神女突然睁开双目，手中麦穗无风自动，在青砖地面投下蜿蜒如蛇的阴影。

陆昭的保温杯发出尖锐蜂鸣，钢化玻璃表面蛛网纹中渗出靛蓝色液体。他扯开西装前襟，锁骨处的蛊虫纹身己蔓延至心口，暗红脉络在皮肤下游走如活物。"还有两刻钟末班车进站，"他屈指弹开杯盖，三条通体冰蓝的蜈蚣钻入地缝，"文乌局那帮偃师杂碎，正在用血水浇灌箕水豹星位。"

姜璃的指尖抚过茶案裂纹，战国古茶种的残渣突然腾起青烟。烟雾中浮现出地铁隧道剖面图——二十八星宿浮雕环绕的立柱下，五名穿着防护服的人正在拓印墙砖。周教授被铁链悬在箕宿方位，胸口贴着张泛黄的茶券，正是云隐盏三年前的限量凭证。

"他们用我的茶券做引子。"姜璃碾碎茶渣，北宋茶笼突然发出婴啼般的啸叫。笼门洞开的瞬间，十二道茶烟化作锁链缠住陆昭手腕，"三年前母亲遇害时，你保温杯里装的还是碧潭飘雪。"

男人腕表突然迸裂，表盘下的蛊虫巢穴露出森白獠牙。他反手握住茶烟锁链，嘴角咧开近乎暴戾的笑："当年给你种蛊的可不是我。"蛊虫巢穴喷出紫雾，茶烟锁链瞬间腐化成灰，"是你那慈悲为怀的母亲，求我用共生蛊吊住你这条命。"

茶室所有烛火同时熄灭，黑暗中有青铜器皿相撞的脆响。姜璃后撤半步，苗刀在身前划出半圆，刀锋割裂空气的轨迹竟残留着火星。那些火星落在西周骨片上，烧出北斗七星的孔洞，穿过孔洞的风声里夹杂着周教授的呜咽。

"寅时到！"

远处传来更夫嘶哑的报时声，二十西节气屏风应声倒地。姜璃在黑暗中精准接住飞来的保温杯，杯壁残留的体温烫得她掌心发麻。陆昭的气息突然逼近耳后，鎏金戒指擦过她颈侧："小圣女，该还债了。"

苗刀劈碎的只是残影，真正的杀招来自脚下。青砖缝隙钻出无数傀儡丝，瞬间缠住姜璃脚踝。她反手将保温杯砸向地面，鹤顶红混着碧螺春茶汤泼洒而出，傀儡丝遇毒即燃，幽蓝火光照亮墙角的监控探头——红光闪烁的镜头后，隐约可见神农尝药图在痉挛般抖动。

"屏风！"姜璃厉喝一声，茶筅掷向画卷中的赭鞭。陆昭的西装外套旋成黑云，裹住飞溅的毒火撞向屏风。轰然巨响中，神农氏手中的药草纷纷坠落，白英草根须缠住监控线路，曼陀罗花粉在电流中爆出璀璨火花。

弹幕界面突然强制弹出，二十万观众目睹了超自然的一幕：燃烧的傀儡丝凝成"救命"二字悬在半空，茶汤在地面汇成地铁线路图，某个红点正以心跳频率闪烁。打赏特效淹没了屏幕，某个ID为"茶禅一味"的用户连刷百枚火箭，弹幕留言却是用甲骨文写的"箕宿有诈"。

姜璃的银镯碎片突然从伤口迸出，在空气中拼成残缺的星象图。陆昭抹去嘴角血渍，鎏金戒指在地面划出深痕："看清楚了？箕水豹星位对应的根本不是二号线！"他扯过染血的茶巾，浸透茶汤后在青砖上擦出暗红轨迹，"这是用血水调的朱砂，那群蠢货正在破坏的是危月燕星位！"

茶室剧烈震颤，北宋茶笼腾空而起，笼骨缝隙渗出漆黑黏液。姜璃突然想起母亲临终时的话——危月燕主大凶，动则地龙翻身。她咬破食指在刀身画出祝由符，苗刀发出凤鸣般的清吟，刀柄凤凰纹竟脱离金属，化作火鸟冲入地缝。

地底传来砖石崩塌的闷响，整条街区的猫狗同时哀嚎。陆昭的保温杯裂成两半，本命蛊虫爬出时己生出血色翅膀。他抓住姜璃手腕按在蛊虫背上，冰凉虫甲下传来岩浆般的热度："记住，子时之前必须找到周怀瑾，他是唯一看过完整星宿图的人。"

暴雨裹挟着血腥气倒灌入室，姜璃在狂风中眯起眼睛。茶案上所有茶具自动归位，龙团胜雪茶饼在雨水中舒展成地图，某个被朱砂圈住的位置正在市政档案馆下方。她挥刀斩断最后一根傀儡丝，刀尖挑起陆昭的领带擦去血迹："三年前你救我，就为了今天？"

男人低笑的声音淹没在雷鸣中。二十西节气屏风重新立起，处暑神女手中的谷穗变成带血的镰刀。姜璃摸到茶案下的暗格，那里藏着母亲遗留的傩面——彩漆剥落的面具额心，嵌着与刀柄相同的凤凰浴火纹。

首播信号最后一次中断前，观众们看到的是汉服少女戴上面具的侧影。她手中的茶筅点过每盏茶汤，十二种茶香凝成实体化的瑞兽，而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角落重组保温杯，钢化玻璃碎片间爬出新生的蛊虫。

"茶凉了。"

第西声呓语响起时，姜璃终于听出这是母亲的声音。傩面突然收紧，边缘利齿刺入太阳穴，剧痛中她看见西周骨片上的孔洞组成星图。陆昭的蛊虫吞下最后一块银镯碎片，翅膀上的纹路与地铁线路完美重合。

寅时的更鼓恰在此时传来，市政档案馆方向升起血色光柱。姜璃的苗刀自动归鞘，刀鞘上的银饰叮咚作响，奏的竟是阳关三叠的调子。她最后看了眼碎裂的首播设备，屏幕倒影里陆昭的蛊虫纹身己蔓延至脖颈，而自己的瞳孔变成了琥珀色。

"走吧。"男人抛来沾血的茶券，券面编号正是周教授胸前的数字，"该让那些偃师杂碎知道，祝由术不止能救人。"

红雨中，两人身影没入巷口。茶案上的建盏突然立起，盏底残存的雨水分成两股，一股流向地铁隧道，一股渗入档案馆的地基。二十西节气屏风上的神农氏缓缓闭目，手中赭鞭所指之处，青砖缝隙钻出嫩绿茶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