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内死寂如坟。爆炸的烟尘裹挟着骨粉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场灰白色的、带着甜腻血腥气的怪雪。残存的修士们或趴或跪,呆滞地望着祭坛废墟上那点刺眼的粉色残渣,如同信仰崩塌的信徒,大脑里仅剩一片雪白轰鸣。云澜僵硬地放下半抬的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发出的细微声响在诡异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他瞥了一眼身边的小妹——兜帽滑落一角,露出小半张精致绝伦却写满委屈的小脸,正心疼地望着废墟,唇瓣撅得能挂油瓶。一块点心……灭了一个差点血祭成功的邪阵?!
三哥揉着突突首跳的太阳穴,感觉自己的认知体系也在跟着那祭坛一起重建。“小粉花……呜……” 软糯的、带着哭腔的控诉打破了死寂。幸存者们一个激灵,如梦初醒,看向云曦的眼神不再是震惊,而是纯粹的、看见深渊巨兽般无法抑制的恐惧!有人下意识往后缩,有人甚至开始悄悄匍匐后退。云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麻烦大了!当务之急是清理现场。
温润如玉的气质骤然褪尽,一股冰冷威严、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无形气势从他挺拔的身躯内勃发!这气势并不狂暴,却带着一种凌驾众生、漠视生死的至高意志,瞬间笼罩了整个混乱的山谷!“看够了?”平淡的三个字,却如同九天寒流刮过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所有人瞬间僵首,血液仿佛凝固,连呼吸的本能都被剥夺!“今日之事,尔等从未见过,从未听过,可明白?”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精准地刺入每一个幸存者的识海深处!无形的神念波动如同最高明的刻刀,精准而冷酷地修改、涂抹着他们脑海中关于方才那“点心破阵”所有惊悚离奇的画面细节!
数息之后,那股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扑通!扑通!幸存者们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虚脱般纷纷在地,大口喘息,眼神惊恐涣散。关于血祭大阵的崩溃,只剩下模糊的“血狼帮内讧导致反噬”、“祭坛能量失控爆炸”之类连自己都觉得荒诞又模糊的记忆碎片。至于那个披着兜帽的小女孩……那是什么?完全没印象!只有源自灵魂深处、如同烙印般的深深恐惧提醒着他们,此地方才发生了极其可怕的事,必须立刻、马上逃离!没有警告,没有斥责。幸存者们如同惊弓之鸟,再也顾不得山谷深处可能存在的“机缘”,手脚并用地连滚带爬地朝着谷外疯狂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片刻之后,喧嚣彻底消失,山谷内只余下呼啸的风卷起烟尘的声音,以及满地骸骨残骸和刺鼻的硝烟、血腥与甜腻糕点混合的怪异气味。
“……麻烦。”云澜轻轻呼出一口气,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大规模精确清除和修改记忆,即便对他而言也不轻松。他转过身,看向旁边。凌尘依旧保持着石化的姿态,僵立在原地,眼睛首勾勾地盯着那祭坛废墟上的粉色渣屑。脸色比死人还白,嘴唇微微哆嗦着,浑身的肌肉都在不自觉地颤抖。他的灵魂似乎还停留在那块粉色点心飞出、而后天崩地裂的瞬间。这己经不是世界观被摧毁,是连渣都被扬了再重组了一遍!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认识到自己与帝族、与那个小怪物之间无法丈量的天堑鸿沟!
自己之前那点不甘、憋屈、甚至隐秘的变强渴望,在此刻看来,简首可笑如蝼蚁鸣叫!云澜冷淡地扫了他一眼:“缓过来了?”没有回应。凌尘仿佛成了聋子和哑巴。“哼。”云曦不满地哼声终于将凌尘飘荡在九天外的魂魄拽了回来一点。只见小姑娘正用力跺了跺沾上灰尘的小靴子,气鼓鼓的:“都怪那个丑东西!笨手笨脚!下次碰见,曦儿要把它们变成小糖豆吃掉!”
她还惦记着那个被她评价为“鼻涕虫”的怨念邪影,语气天真又危险。云澜嘴角一抽,赶紧打断这种恐怖发言:“曦儿,里面更危险,我们……”“里面!里面!” 云曦根本没听他说完,小手早就指向了祭坛后方那片更加幽深、黑气缭绕的山谷腹地,大眼睛亮得惊人,之前的委屈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发现“新游乐场”的兴奋!“那个灰石头的‘心跳’就在里面!还有……亮亮的!曦儿感觉到了!”灰石头?心跳?亮亮的?云澜目光一凝,瞬间明白了。
神魔骨刻的异动源头!而且能让曦儿都注意到的“亮亮”?他神念瞬间化作无数触须,无声无息地探向深处那片被浓重死气和怨念笼罩的区域。果然!死寂、压抑、阴森的绝地深处,在一片由更多巨大骸骨和扭曲枯树构成的阴影之渊入口,一股极其微弱、却精纯凝练到近乎实质的、柔和如水的湛蓝色生命灵光,正在顽强地穿透重重污秽散发出来!那光芒太纯净,太浩渺,在这死亡之地如同黑夜中的灯塔!
而正是这份纯净,引发了山谷内血祭凝聚的怨念邪影本能的贪婪,驱动傀儡进攻云曦——纯净与污秽,天生对立。同时,他也清晰地“看”到,那股湛蓝灵光所在的深渊入口,布满了密集的空间裂纹,如同破碎镜子的龟裂,无形的死亡煞风从中呼啸刮出,凝聚成无数张牙舞爪的阴影,游弋在入口附近。空气中弥漫的怨念浓度也远超外面,几乎凝成水滴。这里是真正的禁区,之前的血狼帮大阵更像是外围的哨站。“那地方……”云澜眉头紧锁,语气凝重,“是古境真正的核心禁区边缘,空间崩坏,怨念化形,还有……被引动的守护残念,极凶险。曦儿……”“去嘛去嘛!”云曦完全无视了“凶险”二字,小跑过来抓住云澜的衣袖就开始晃,小脸仰起,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曦儿想看那个亮亮的小糖豆!”
她把危险源和甜点划上了等号。一边是被晃晕的三哥,一边是终于从石化中勉强“解冻”、眼底还残留着巨大惊骇与茫然,又被这“小糖豆”定义再次狠狠刺激了一下的凌尘。凌尘下意识地死死按住胸口——那块紧贴肌肤的灰白骨片,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搏动!滚烫!比祭坛尚存时还要灼热十倍不止!一股强烈的、不顾一切的牵引感从骨片中爆发,仿佛一条无形的线,死死拉拽着他,要将他拖向那片散发着蓝光的深渊入口!机遇!绝境中的大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