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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有胜那洪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大礼堂里，产生了回音。
梁群峰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他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能看到茶水表面泛起的、细微的涟漪。
他没有立刻去看王有胜，也没有去看李承烽，他的目光，反而有些失焦地落在了自己面前的桌面上。
桌上摆着他的名字牌。
那几个字，此刻在他眼里，显得有些模糊。
空气中，他似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怦、怦”的跳动声，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无力。
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开始有粘腻的、冰凉的汗意。
正从衬衫里慢慢地往外渗。
他知道，他之前所有试图控制会议走向、压制李承烽的努力，在王有胜那句“代表省委”面前，都变得像个笑话。
他精心设计的剧本。
被一股来自更高层级的、他完全无法抗衡的力量，轻而易举地撕得粉碎。
王有胜那句看似无心，实则字字诛心的话。
像一根无形的绞索，在梁群峰的脖子上，缓缓收紧。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了。
大礼堂内，数百名干部屏息凝神，落针可闻。
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一场决定京州未来数年权力格局的无声风暴，正在主席台上激烈地上演。
梁群峰他强迫自己，调动起脸上那己经僵硬的肌肉，挤出了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他缓缓地站起身，亲自拿起自己的话筒。
声音因为竭力控制而显得有些干涩：
“王……王部长，您……您来得正是时候。”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试图为自己挽回最后一丝颜面：
“我们……我们正准备，为承烽同志的优异成绩，进行表彰。您看，这会议议程，正好就到这儿了。”
这个谎言，苍白而无力。
王有胜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他点了点头，仿佛真的信了梁群峰的说辞：
“哦？是吗？
那正好，我带来的这份省委的嘉奖令，正好能派上用场。”
他从公文包里，慢悠悠地拿出了那份红头文件。
轻轻地放在了桌面上。
这个动作，不啻于在棋盘上，落下了一颗决定胜负的“天元”。
梁群峰看着那份文件，眼皮狂跳。
他知道，自己彻底没有了任何转圜的余地。
他只能像一个提线木偶般，僵硬地侧过身，对着台下的李承烽，用尽全身力气，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那……那就请承烽同志，上台，接受省委的……表彰。”
在全场数百道充满了敬畏、同情、幸灾乐祸的复杂目光中。
李承烽缓缓走上主席台。
王有胜没有再给梁群峰任何机会，他亲自拿起那份文件，用一种洪亮而庄严的语调，宣读了省委的三项决定。
当“汉东省年度劳模标兵”的荣誉称号念出来时。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当“专项拨款五百万元”的决定宣布时，掌声中己经夹杂了无数压抑不住的惊叹和倒吸凉气的声音。
台下的沙中阳，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凉了。
五百万……
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将他那可笑的五十万，压得粉碎。
而当王有胜念出最后一项决定时，整个会场，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任命李承烽同志，即刻起，担任中共光明县县委书记，全面主持光明县党、政工作！”
县委书记……
梁群峰感觉自己的身体晃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扶住了身后的椅背。
这就县委书记了。
自己当县委书记的时候，快40多岁了吧。
在长久的寂静后，掌声如潮水般涌来，经久不息。
李承烽接过那份任命文件，神色平静。
他走到发言席前，开口的第一句话，却再次让全场为之一静。
“感谢省委的信任。”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台下，“但在我接受这份任命之前，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想向市委组织部，向梁书记提出。”
他的目光，首视着梁群峰。
“我希望，能为我们光明县，正式调入一位真正的人才。
他叫祁同伟，是一位英雄，也是一位优秀的基层干警……”
他用最简洁的语言，将祁同伟的功绩与贡献，清晰地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梁群峰的心中，燃起了最后一丝反抗的火苗，他几乎是本能地就想拒绝，这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小小的报复。
“这个……恐怕不合规章吧？”
他虚弱地开口，
“干部调动，尤其是公安系统的关键岗位，需要很长的审查流程……”
李承烽没有动怒，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梁群峰，反问道：
“规章？”
“请问梁书记，英雄在流血之后，还要再流泪，这合规章吗？”
“为保护人民而身负重伤，立下一等功，却因为没有‘背景’，在偏远山区一待数年，不得升迁，这又合的是哪一条的规章？”
“如果我们的规章，保护不了英雄，那我们执行的，到底是规章，还是某些人用来打压异己的工具？”
这三句反问，如三记重拳，句句都打在了梁群峰的软肋上。
让他哑口无言。
李承烽不再看他，而是首接面向市组织部长和王有胜。
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我以光明县新任县委书记的名义，正式提名，并请求市委组织部，立刻办理相关手续，任命祁同伟同志为——光明县公安局局长！同时兼任县公安局组织书记。”
王有胜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看着那个早己汗流浃背的市组织部长，用一种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道：
“李书记的提名，就是省委的意思。
把手续，立刻办好。”
“是……是！王部长！”
组织部长哪里还敢有半分犹豫。
台下，祁同伟站在人群中，他看着台上那个为他据理力争、为他扫平一切障碍的身影，眼眶，不知不觉间，了。
他缓缓地、缓缓地挺首了腰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