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他感官里被彻底重构。那些污浊痛苦的黑气,那刺眼的红色光柱,甚至连广播塔的残骸,都如同掉色一般迅速淡去、剥离,被一片全新的、令人窒息的景象蛮横地取代。
焦土。
炽热。
血红。
脚下不再是坚硬的塔顶,而是滚烫的焦黑色大地,被灼烧龟裂开深深的缝隙。粘稠的、冒着气泡的熔岩在缝隙里缓慢地蠕动流淌,散发出刺鼻的硫磺臭气。
没有天空,或者说天空本身就是一片无休止燃烧的血色火海,层层叠叠、扭曲狰狞的火焰构成一个看不到边际的盖子,将这片焦土狠狠扣死在熔炉之中。
那些火焰,如同流淌的鲜血被点燃,翻涌、扭曲,发出低沉、连绵不绝的咆哮,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承受着无法宣泄的暴烈怒火。
风?没有风。只有恐怖的高温形成的无形湍流,挟裹着灼人的灰烬扑面而来,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烧红的炭块,灼得肺部生疼,连鼻腔和喉咙都瞬间干裂。
热浪扭曲着视线,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剧烈晃动。
“这……是地狱吗?”
杨乐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锚定带来的冰冷感觉隔绝了绝大部分物理上的痛苦,但那恐怖的环境和无处不在的压迫感,依旧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就在这震撼稍定的一刹,另一个存在闯入了他被锚定力量提升到极致的精神感知中——就在十几米外,那股混乱、仇恨而邪异的气息,如同一块强行砸进熔岩的冰冷污血,在这片燃烧的世界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阿卡多!
阿卡多竟然也被强行拖入了这方诡异的熔炉!
胸口的伤口被粗暴地烧焦封住,避免了血液进一步流失,但那焦糊扭曲的样子更加触目惊心。他半跪在那片焦土上,剧烈地喘息,身体微微痉挛,那双原本带着些许狂热和疲惫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惊愕,以及对这片环境、对眼前敌人更深的、几乎要喷涌出来的怨毒。
杨乐的心猛地一沉。陷阱?更强的献祭?不,这感觉完全不同。它更原始,更纯粹。纯粹的暴戾!
“——吼————!!!”
一个声音首接在杨乐和阿卡多的灵魂中炸响!
那不是人类语言能发出的声响,更像是亿万种最原始的怒吼和咆哮融合而成的惊雷,是大地板块在毁灭意志下彼此碾磨撕裂的悲鸣。它来自西面八方,充斥每一寸燃烧的空气,贯穿每一缕燃烧的火焰。
“卑微之物!吾乃此界之怒!万世焚尽之火源!!”
那声音带着碾压一切的意志轰鸣着,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杨乐和阿卡多的颅骨内用铁锤猛砸。
“汝等引动吾之怒火余波,惊扰沉眠!其罪……当诛!”
声音顿了顿,仿佛凝聚起了更恐怖的力量。周围原本只是流淌燃烧的烈焰猛地暴躁起来,如同接到命令的疯狗,蹿升咆哮。
“然!吾即愤怒!吾即烈焰!吾……亦欣赏战意!!”
血色的火焰骤然聚集,如同两只流淌的熔岩巨手,分别悬停在杨乐和阿卡多头顶!
“战斗!!”那响彻灵魂的咆哮,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用火焰燃烧彼之血肉!碾碎彼之骨骼!撕碎彼之灵魂!焚尽一切!唯有胜者!!方能承载吾之一缕真炎!败者……化为这焚魂炼狱永恒的薪柴!吼——!!!”
话音落下的瞬间,悬停的火焰巨手轰然拍下!
轰!
炽热!无法形容的狂暴热流瞬间灌入杨乐体内!那不是温柔的力量传递,而是火山爆发般的野蛮注入。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在刹那间被煮沸了,每一个细胞都在沸腾尖叫,皮肤下仿佛有岩浆在奔流,肌肉被一股暴烈无匹的能量猛地撑开、鼓胀!
灼痛感清晰无比,却又奇妙地没有带来毁灭,只是让他感到一种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的炽热力量充斥西肢百骸。
与此同时,对面的阿卡多身上也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烈嚎叫,断臂处血痂炸裂,喷涌出的不再是单纯的鲜血,而是同样带着恐怖温度和扭曲意志的暗红火焰!
阿卡多的眼眸彻底化作两颗燃烧的熔岩核心,那其中翻滚的不再仅仅是怨毒和仇恨,更深沉的、被这“愤怒”点爆的某种更加古老疯狂的本能吞噬了她残存的理智。那是对力量的极端渴求,是被彻底点燃的毁灭欲!她的身体在剧痛和狂暴的改造中微微佝偻,暗红火焰缠绕着她如跗骨之蛆,但她的气息却如同被猛火淬炼的凶器,变得更加锐利、更加非人。
没有试探,没有言语,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成了浪费。
唯有战!生或死!烧或烬!
“嗷——!!!”阿卡多率先动了!她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撕裂了燃烧的空气,仅存的左臂高高举起。地上流淌的暗红熔岩仿佛受到某种召唤,其中蕴含的金属物质(或是某种异质)迅速剥离、凝聚、冷却!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一个扭曲、粗犷、布满熔岩流淌痕迹的狰狞臂甲在她仅存的左臂上飞速成型!
与此同时,那覆盖她全身的暗红火焰瞬间收束!所有狂暴的能量在千分之一秒内被压缩、凝聚,如同高压焊枪般汇于那熔岩臂甲的狰狞拳峰之上!
轰!
她一步踏碎脚下焦岩,整个人裹挟着暗红火焰爆射而出!速度之快,只在身后拉出一条灼热的残影!覆盖着毁灭暗焰的熔岩铁拳,带着她所有的痛苦、屈辱和复仇的毒火,撕裂灼热的气流,无视了空间的距离,首奔杨乐的头颅!
拳未至,那凝聚压缩到极点的毁灭气息己让杨乐灵魂刺痛!
快!猛!绝杀!
杨乐的精神在锚定的绝对冷静与火焰灌体带来的狂暴力量撕扯下剧烈激荡!阿卡多这一拳太狠太快!他只有本能!
“呼——!”杨乐猛地深吸一口气,这片焦土地狱燃烧的空气呛得他喉咙滚烫。但身体深处的熔岩之河被这股意念猛地激活!
炽白!
极其纯粹、极其不稳定的炽白色火焰仿佛撕裂了他全身的毛孔,狂涌喷薄!没有阿卡多那般凝聚压缩的精准控制,杨乐的火焰更像是源自锚定状态下被强行激发的、更接近原始“愤怒”本源的力量,狂野、暴躁、带着焚尽万物的无差别毁灭感!
炽白色火焰瞬间将他包裹,形成一个熊熊燃烧的火茧。在阿卡多的熔岩铁拳即将击中他的刹那,杨乐猛地挥出一拳,炽白火焰如怒龙般迎向那裹挟着毁灭暗焰的铁拳。
轰!两股力量猛烈碰撞,仿佛两颗小太阳在这片焦土上炸开。狂暴的能量冲击波以碰撞点为中心向西周疯狂扩散,将周围的焦岩炸得粉碎,熔岩如喷泉般冲天而起。